秦小胖气血过盛,扛不住了。
原理非常简单。
食修能迅速把食物转化成身体所需的养分,有很大一部分养分会转化成新的血液。
若是上了年纪的食修,造血功能慢了,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。
小胖造血功能好,食物转化的太快,反倒出了问题,他要爆血管了!
张六哥以前看到过食修因为血管破裂身亡,他应该早作防备。
可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,张六哥一时没想起来。
“兄弟,先别吃了!”张六泽先拦住了秦小胖,回头对手下人道,“去池塘里抓些蚂蟥过来。”
“抓那东西做什么?”
“别特么问了,快去!”
张六泽刚吩咐完手底下人,却见小胖还在不停吃包子。
“兄弟,不是告诉你别吃了么?”张六泽紧紧拽住小胖。
小胖喘口气道:“六哥,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,我就是死,也得把这二十斤包子塞进去。”
“我特么还管不了你了!”张六泽把小胖摁在了椅子上,周围人议论纷纷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
“食修冲了气血,不能再吃了,吃了要出人命。”
“你看他脸红的,现在怕是已经晚了,这肚子里的吃食都变血了,不放出来,人就得完!”
“放血还不容易,砍一刀就是。”
“伱当是杀人呢?哪有那么容易!他身上血气极旺,这刀口开大了,直接喷血,人就没了,刀口开小了,血流不了多少,自己就凝住了,
这火候谁能吃得准?现在把刀给你,你敢过去砍么?就是带着层次的医修,也未必有这个手腕。”
“六哥做得对,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就剩蚂蟥了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,小胖的脸由红变紫。
张六泽眼睛都红了:“都特么跑哪去了,我让你们抓几个蚂蟥,这半天抓不来!”
现在就是把蚂蟥抓来,也晚了。
小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,保不齐哪根关键的血管破了,人就没命了。
李伴峰走到小胖背后,脱下西装,遮住了自己的右手,压低声音道:“兄弟,忍着点。”
说完,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,戳在了秦田九的脊背上。
钟摆由亮银变红,由红变紫,由紫变作深黑。
李伴峰听到了钟摆的声音。
“主人,吃不下了。”
等拔下钟摆,秦小胖脸上的血色,退了下来。
秦小胖的血压,被含血钟摆给泻了。
李伴峰收起了钟摆,看了看秦小胖的伤口。
伤口只有两公分,血液很快凝固,问题不大。
小胖坐着歇息片刻,气色渐渐好转。
张六泽依旧紧张,他不知道李伴峰用了什么办法,也不确定秦小胖是不是真的没事了。
青塘茶楼掌柜钟德松,叫人沏了一壶茶,给小胖端了过来:“九爷,喝杯茶,顺顺气。”
秦田九摆摆手道:“茶不喝了,我这胃里不是太消停。”
钟德松把茶杯放在了一旁,看了看秦小胖背上的伤口。
李伴峰刚才用外衣挡住了钟摆,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。
这一举动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,他压低声音问了冯掌柜一句:“这位是?”
“青塘茶楼钟德松,您应该认识。”冯掌柜冲着李伴峰颇有深意的笑了笑,李伴峰想起这个人了。
这个人在冯掌柜的名单上出现过。
钟德松!
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,二层苦修钟德松。
今天是小胖的好日子,怎么会把江相帮的人请来?
这是李伴峰不知内情。
今天的客人,大部分都是张六泽请来的,钟德松也是其中之一。
张六泽知道秦小胖和江相帮有过节,但张六泽和钟德松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过节,而且交情还不错。
这也是给小胖找个台阶,以后尽量把冤仇化开,不要把事情弄到不死不休。
小胖坐了片刻,看了看张六泽,沉吟片刻说道:“六哥,我肚子不太舒服。”
“吃急了,缓缓就好了,这次没上一层,你也别恼火,下次咱们……”张六泽正想安慰秦小胖,却见秦小胖把手伸向了包子。
“我好像是饿了。”
“饿了?”张六泽费解。
饿了是正常的。
秦小胖吃下去的包子,转化成了血。
血被钟摆吸走了,刺激之下,加速了食物的转化,小胖真就饿了。
张六泽喊了一声:“谁带表了,时间到了没?”
掌柜的桌上有个闹钟:“六爷,还有一刻钟呢!”
小胖闻言,抓起包子往嘴里猛塞。
不到十分钟,所有包子都下肚了。
小胖怕不稳妥,抄起一只烤鸡,三下两下填进了肚子。
“六哥,够数了没?”
张六泽没把握,修为不可见,他也不确定小胖是不是已经上了一层:“兄弟,你自己觉得呢?”
秦小胖活动了一下肩颈,等了十几分钟,两个肩膀以可见的速度胀大了一圈。
不只是肩膀,同步增长的还有腰腹,大腿,小臂,除了个头,小胖身上可见的部分都长了,身材比之前圆润的多。
张六泽放声笑道:“兄弟呀,成了,哥哥我当年也是胖了一大圈!”
小胖心里欢喜,众人一起庆贺,此刻,张六泽才想起来刚才救了小胖的陌生人。
张六泽来到李伴峰近前,压低声音问道:“这位朋友,你刚才用了什么手段?”
“祖传的医术,不便透漏,”李伴峰一笑,转而岔开了话题,“六哥,你那清胃散是什么来路?我也想要一副,调理下肠胃。”
张六泽闻言,忍不住笑道:“朋友,我却不骗你,那清胃散是我在街边药铺买的,根本没什么奇效,给小胖吃了,就是为他壮胆。”
李伴峰忍俊不禁,果真和他想的一样。
这顿酒一直喝到凌晨才散去。
李伴峰提前走了。
他来的时候,没人留意,他走的时候,也没人知晓。
这就是二层宅修的实力,在场众人大部分修为不够,都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。
但有一个人没忽视。
李伴峰走在小巷之中,本打算找个僻静地方开启随身居,忽觉危险正在迫近。
他猛然回头,看见巷子口缓缓走进来一名男子。
男子五十岁上下,穿着长衫,头戴平顶圆帽,手里托着一只茶壶,笑吟吟走向了李伴峰。
“秦田九叫你七哥,余家布行的伙计也曾提起过一位七爷,你应该就是那位李七吧?”
李伴峰没有回答,反倒问了一句:“钟掌柜,有什么指教?”
来人正是清塘茶楼掌柜,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,二层苦修钟德松。
钟德松托着茶壶,看着李伴峰,微微笑道:“指教谈不上,就是想请七爷喝杯茶,七爷是想去我茶馆,还是咱们就在这喝一杯?”
李伴峰摇头道:“这么晚了,不喝茶了,我怕睡不着觉,谢你好意。”
钟德松依旧把茶壶托在手心里,轻轻抚摸着壶盖和壶嘴,原本安安静静的一壶茶水慢慢沸腾起来:
“七爷心狠手辣,耿家药行被你一把火烧了,到了我这,却连杯茶都不敢喝?”
李伴峰双手插兜,确认着每一件武器的位置:“钟掌柜,我不知你从哪听来的消息,耿家和我没什么往来,他们药行被烧了也和我没什么干系。”
钟德松冷笑道:“大丈夫顶天立地,敢做为什么不敢当?耿志威本来就该死,这事我也不打算过问,
至于仙乐舞场,是我们帮里产业,这事我怀疑也是你做的,可帮里不让过问,我也不问,
但有件事得问问你,长留村老韩太太和他两个儿子,是不是你杀得?”
长留村?
那老太太一家?
那老太太姓韩?
差点忘了,她也是江相帮的人。
钟德松这是给她报仇来了?
“你认错人了,我根本没去过长留村,没别的事,我先走了。”李伴峰转身要走。
钟德松一甩茶壶,壶里的茶水流在地上,滚烫的茶水从地下喷涌而出。
这是什么法术?
李伴峰纵身一跃,跳上墙头,躲避脚下的热水。
他想跳进民宅的院子里,借此摆脱钟德松。
可李伴峰跳不进去,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院子,挡住了巷子口,遮住了天空,把整条小巷变成一个密闭空间。
热水还在喷涌,水位越来越高,温度早已超过了开水的范畴,甚至比铁水还热。
李伴峰站在墙头之上,背靠着无形的墙壁,随时都有可能掉进热水之中。
他侧过耳朵仔细倾听,隐约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。
“来呀,上我这暖和暖和,你们两个一起来!”
是钟德松手上的茶壶,茶壶正在说话。
脚下的热水并非来自钟德松的法术,而是来自这只茶壶,李伴峰听出了茶壶的灵音,这是一件法宝。
好强悍的法宝,这是二层修者能操控的么?
不过这法宝好像有缺陷,李伴峰看到钟德松也跳到了墙头,背靠着无形的墙壁,躲避着脚下的热水。
茶壶在无差别攻击,无论热水还是墙壁,对李伴峰和钟德松的攻击都是一样的。
但攻击的效果有很大差别。
炽热的蒸汽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翻腾,李伴峰开始流汗了。
钟德松没流汗,神态自若,他能忍受痛苦,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。
这是专为苦修打造的法宝。
这件法宝能制造艰苦环境,对其他道门影响极大,但对苦修影响极小。
李伴峰耸耸眉毛道:“钟掌柜,这是何必呢,要和我同归于尽么?”
钟德松摇头笑道:“咱们不会同归于尽,我扛得住这份苦痛,但你扛不住,你是宅修,对么?”
李伴峰心头一紧,能看出他是旅修的人不少,因为旅修的特征比较明显。
但钟德松没看出李伴峰是旅修,反倒看出他是宅修。
他是怎么看出来的?
钟德松摩挲着手里的茶壶,轻声笑道:“韩老太太家里有件宝贝,就是那架座钟,别人看不出那是宝贝,但我知道里边的玄机,其实那是韩老太太的宅灵,
你手里那只钟摆,就是那架座钟上的,我认得,
你能在韩老太太的宅子里杀了她,还能拿走她的宅灵,想必只有宅修才有这样的本事。”
原来他不是看出来的,是推断出来的。
钟德松沿着墙头,摩挲着茶壶,慢慢向了李伴峰:“李七,你能杀了韩老太太一家,证明修为不低,可看你这个年纪,至多是个二层,
二层的宅修,如果刚从宅子里出来,我还真不敢和你动手,可我算过,从你进了包子铺到现在,有三个钟头了,
你的宅子应该就在附近,等进了宅子里,我更不是你的对手,但在这块地界上,你活不过今晚,
觉得热么?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被蒸熟了?宅修在宅子里安逸惯了,受不得苦,在这苦痛之地,你根本无力一战。”
钟德松对宅修非常了解,他知道宅修不适合在环境艰险的地方作战。
他要杀了李伴峰,他对这场战斗准备的非常充分。
墙头很窄,很湿很滑,墙头的另一边是无形墙壁,正常人别说走路,连战在原地都很困难。
可钟德松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健,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庞,渐渐变得狰狞:
“告诉我,你怎么杀的韩老太太,你又是怎么杀的两个儿子?”
李伴峰诧异道:“你怎么这么在意韩老太太?她是你媳妇?”
“要真是,该多好。”钟德松没有否认,他对韩老太太有真感情,可惜韩老太太没给过他机会。
“你看上那老太太哪一点?”
“她哪一点都好,她是个好人!”
那老太太是个好人?
这老头子怎么想的?
这是有真感情啊!
看他越走越近,李伴峰挪了一下脚步,似乎要后退。
钟德松笑了两声:“别乱动,千万别乱动,这墙头非常湿滑,稍不留意就会掉进水里,一旦掉下去,你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,
在这一池茶水之中,我杀过六个二层修者,杀过两个三层修者,重伤过一个四层修者,你觉得你能跑得掉么?
我能在墙上走,但你不行,再难走的路,我都能走,我能在这战斗,你不能,因为再难吃的苦我都能吃,
你要是不信,可以往前走几步试试,你想被活活烫死,我也不拦你,你要是想死的痛快些,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,你到底是怎么杀了韩老太太一家,你到底是……”
梆!
李伴峰一路飞奔,冲到近前,踹了钟德松一脚。
钟德松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
错愕之际,李伴峰拧住了他的手腕,把茶壶抢了过来。
钟德松大惊,想要拉着李伴峰一起跳进热水。
他能在热水里坚持一段时间,但李伴峰一刻都坚持不了。
坚持不了没关系,李伴峰也没想下水。
李伴峰一闪身,对着钟德松又踹了一脚。
钟德松没能站稳,独自掉进了沸腾的热水之中。
剧痛传来,钟德松奋力挣扎。
怎么可能?
他怎么能站得稳?
他怎么可能跑过来?
他居然没从墙头上掉下去?
在蒸汽的熏蒸之下,墙头确实变得很滑。
正常情况下,一个宅修站在墙头上,背靠着无形的墙壁,身体控制不了平衡,脚下还如此湿滑,确实一步都走不了。
钟德松能忍受恶劣的环境,并且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,所以每一步都能走的很扎实。
但如果要跟一名旅修比脚步,那他真是想多了。
这湿滑的墙头对于旅修而言,和平地没有太大区别,李伴峰可以在墙头上奔跑。
在热水之中被煮透了的钟德松,艰难的探出头,他要把自身的痛苦转嫁给李伴峰。
李伴峰一只脚稳稳站在墙头上,另一只脚伸了出来,踩在钟德松的头上,把他踩进了热水里。
“能吃苦是吧?别客气,你吃个够!”
钟德松再次探头,又被李伴峰一脚踹了下去。
“那么中意韩老太太,我送你和她团聚!”